第109章-《八卦台前幕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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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跟老拜斯曼一起吃过午饭之后,冼淼淼冷眼瞧着任栖桐的眉眼都舒展了许多。想也是,哪怕他嘴上不肯承认,但能这样像普通父子一样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,心里肯定也是很高兴的吧。

    在餐厅分手时,任栖桐又顺口嘱咐了几句,让老拜斯曼不要往太阳底下去,注意午休什么的。

    老拜斯曼面对他是真是一点儿脾气没有,说什么都点头,冼淼淼看的窃笑不已。

    这边正午阳光非常强烈,像老拜斯曼眼下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出去,任栖桐就先跟冼淼淼送他回酒店。出来的时候,弗兰医生还特意跑下来一趟,专门来表示感谢。

    他跟老拜斯曼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,能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,自然高兴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没有私交,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,他也希望病患能够摆脱疾病困扰。

    “其实这世界上很多疾病都跟人的心情有关系,”弗兰医生意有所指的说,“前几年您的父亲情绪总是十分低沉,所以病情一直反复,并逐渐加重。而最近,尤其是这一年多来,他的心情渐渐好转,身体康复的程度出乎我的意料,照这个样子下去的话,虽然不敢说能跟年轻人的身体一样强壮,但也不用特别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他话里有话,任栖桐和冼淼淼都听懂了。

    任谁走过生命的三分之二后突然发现,身边原本以为情深意厚的妻子、孩子对自己其实并没什么感情,反而巴不得他早死,好瓜分财产后也能给气个半死!好不容易扒拉出一个不贪图钱财的孩子来,可偏偏小时候还是被自己无限忽略的!

    你到这会儿了突然良心发现,想重新对人家好,可人家却已经不需要了……

    人心都是肉长的,哪怕孩子还小也有尊严和基本的判断能力,真要呼之即来、挥之即去,那成什么了?

    他最需要爱的时候你吝啬于施舍,等人家好不容易顽强挣扎着长大,慢慢将伤痕累累的心封闭起来,你再想让他对你敞开,谈何容易?

    面对这样的现实,一般人都能给窝囊个半死,更何况是呼风唤雨了几十年的老拜斯曼?光是这心理打击就够受得了,他能撑到现在也算不容易。

    任栖桐沉默半天,虽没立刻做什么保证,但也点点头,“我明白了,还要麻烦您以后多帮忙。”

    弗兰医生笑笑,拍了拍他的肩膀,又看了看冼淼淼,说,“不算麻烦,有一句华国俗语说得好,拿人钱财,与人消灾,我也不是白照顾的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开口,倒是博得冼淼淼不少好感,这人够实在!不像一般的妖艳贱货似的,得了便宜还卖乖。而且刚才那句俗语他是用汉语说的,发音竟也十分标准,莫非他对华国文化也很有研究?

    两人往回走的路上,冼淼淼却又突然心疼起任栖桐来。她幽幽叹气道,“事到如今,我也不知道鼓励你跟父亲和好,对你来说是公平还是不公了。”

    任栖桐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,即便不是老拜斯曼一手造成的,可他却也是帮凶和推动者无疑。现在他老了,发现周围的亲人没有一个可靠,就开始后悔,这才记起来被遗忘多年的任栖桐,又开始施舍姗姗来迟的所谓父爱……

    乍一看像是浪子回头的感人场面,可细细想来,这对任栖桐公平吗?

    又或者更残酷一点想,老拜斯曼给予的真的是父爱吗?还是说仅仅是一个作孽半生的老头子发现死亡将至,走投无路,这才迫不及待的想做点儿什么证明自己并非冷血,并非罪有应得?证明他也会有人爱?

    假如,假如任栖桐的那些兄弟姐妹没不是这么自私,又或者老拜斯曼没有这么快发现他们的无情,那么他还会想起任栖桐吗?

    回想起饭桌上任栖桐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,冼淼淼心里就堵得慌,她甚至觉得刚才温馨的场面都充满讽刺。

    任栖桐却捏了捏她的手,轻笑一声,道,“你放心,我都懂。”

    冼淼淼心头一热,一转头就对上他深邃的眼睛,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。

    任栖桐又是一笑,用力抱住她,“傻姑娘,不要这样为我担心,记得吗?我很坚强。”

    冼淼淼想的,他身为当事人又何尝想不到?

    可那又怎样呢?

    刚才弗兰医生说了句华国俗语,倒也让他想起来自己决定暂时留在华国,进而开始大量阅读华国书籍后看过的一句话,他觉得说的很好: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,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”。

    不管是他跟老拜斯曼还是记忆中形象已经支离破碎的亲生母亲,那些过往都已经过去,不会再来。人只要活着就要向前看,这些年任栖桐走过了全世界的许多地方,经历了很多寻常人想象不到的惊险和精彩,便越发把旧日的恩怨情仇看得淡了。

    可看得淡了,并不代表会原谅。

    曾经任栖桐也想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,有一天算一天,哪怕哪天突然意外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,他也不会有遗憾。

    反正无牵无挂,就是死了,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?

    以前的他从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改变整个世界,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他忽然就开始觉察到了世界的美好,也有了喜欢和真正留恋的存在。

    他开始真正享受生命,享受活着这件事本身,以及它所能给自己带来的欢乐……

    他尝试着学着接受,学着筹划未来,学很多他原本会觉得无趣的东西,然后进一步体会新的感悟。

    就比如老拜斯曼。

    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事实,无论他如何否认,老拜斯曼确实是他的父亲,他也确实是老拜斯曼的儿子,况且自己确实是因为他丰厚的经济支持才能平安长大,并进一步接受常人支付不起的奢华教育。

    一切总结成一句话,自己欠他的。

    欠别人的就要还,那么既然老拜斯曼现在需要一个好儿子,那么他就去做。哪怕做不到好,但至少能让对方觉得有些许安慰,也就够了。

    这样,能让大家都好受些。

    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冼淼淼抱着他的腰,再次叹气,“我只是心疼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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